山中人二首·其二

去经十数里，霜露凄枯田。蓑笠既挂壁，桔槔亦倚垣。

相从尽邻曲，言笑仍喧喧。惟此老瓦盆，酒浆稍罗前。

奈何不解饮，而喜鲸吸川。有如善泅人，观者乃在船。

寸心久已醉，双眼方醒然。世俗正驰骛，悲哉东西阡。

贫贱素所有，岂辞辛与勤。清晨腰我斧，往伐西山薪。

高岩屹巨壑，蛇虎气逼人。衣裳既不完，出入在荆榛。

日日一接淅，釜甑恒生尘。白石几时烂，青烟空满邻。

家徒四立壁，冬令方行春。亦有偓佺子，翛然为世珍。

我见世中人，开口便讲理。将理与人争，还是不明理。

多争理在伊，少争理在你。争人所不争，不争之争矣。

我见世中人，日夜心兵动。布帛不遮寒，齑盐不塞空。

欲求安乐法，错认逍遥梦。米大一粒珠，分应六门用。

我本山中人，渴饮松下露。松肪酿春酒，和月共吞吐。

一瓢甘自醉，漓薄亦不恶。澹然有真味，醲滟反成痼。

常恐樽罍空，或贻友朋怒。万里困风尘，十年负幽趣。

平生陶靖节，耿耿见寐寤。初非薄轩冕，且复事农圃。

难效西施颦，虑失邯郸步。故园归何时，委心任吾寓。

山风日暮吹黄独，山人归来山中宿。白云万顷高映屋，山光相对眉发绿。

万物到手吟不足，诗草床头牛腰束。麋鹿相过相不触，毳袍芒蹻识高躅。

上皇之时道超俗，吾闻不死游亭毒。我今鍊药山之麓，山中之人驾黄鹄。

万卷千竿奉一身，云饶水阔岂为贫。

无端杯酒寻常醉，有几篱花次第春。

鱼腹好容独醒客，松毛稳卧不言人。

长沮旧宅君今主，肯向滔滔一问津。

白日出复没，胡独劳我生。所务在卒岁，朝夕强营营。

当春治农器，土脉亦殚盈。薄言萟黍稷，庶以观其成。

凉风一披拂，场圃如坁京。冻户犹亩首，康衢或歌声。

于兹尚不给，野有菜色氓。毋宁拾橡栗，起视床头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