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杂感二首（丙戌）·其二

灯市既己罢，忍闻补上元。

民且无斗米，当此赋役繁。

长吏不我怜，剜肉乌足论。

嗷嗷其奈何，欲泣每声吞。

斩竹结山棚，不遗远近村。

椎结者在市，酗骂倚市门。

惧其暴虎威，脱衣具壶尊。

相邀入灯市，盆盎践为翻。

计自毳幕来，市久绝鸡豚。

里正夜敛钱，买烛劳彼髡。

何敢惜锱铢，哀哉妇无裈。

促促苦无欢，佳辰亦超忽。

干戈满天地，四野多白骨。

况此横征繇，民力殚已竭。

比闻赋马刍，百万山突兀。

乱馀薪藁贵，取盈在仓卒。

敲扑既不辞，鞭背胡颠蹶。

民之鬻子供，吏乃恣渔没。

里更赋十丁，以为挽船卒。

民穷多惨栗，相对泣雨汩。

愁霖闇上元，万家灯火歇。

破扉闻怨嗟，饥殍无短褐。

何年见小康，举杯诉明月。

平生不惯俗尘萦，才对南山眼便青。

天与诗人张画本，疏梅翠竹小池亭。

少年声气接群英，湖海飘零异死生。

偶简姓名堪堕泪，传来事迹总关情。

春风玉树先贤冢，秋露金茎故国城。

垂老瑟居无客至，满庭衰草候虫鸣。

北风千里痛离觞，一去长沙自古伤。

幸有文章能报主，何妨魑魅喜投荒。

惊心白璧三年泪，回首黄金五月霜。

闻道吴江佳句在，上书今已赦邹阳。

九河不相形，互岳不相倾。

昭昭素明月，曾不患长庚。

周道本如砥，荡荡无榛荆。

人心不寥廓，眼底立疑城。

堂上失悬镜，庭中如沸羹。

君子秉贞操，不与世相争。

庄子羡全生，老氏戒近名。

超然狃外物，宠辱那能惊。

雀啄黄花满眼蒿，雁连云影下空濠。

投人自贱隋明月，无褐空思秦复陶。

碣石寒砧催玉露，广陵秋树接银涛。

应知雨雪前途盛，岁暮谁怜左伯桃？

扶藤来访古招提，月壑云天分外奇。

料得山林暗相贺，苍崖今日有新诗。

中山尝忆谤心惊，读罢新篇恨未平。

岂直枌榆全保障，应知吴越赖长城。

苍生并脱燃眉急，青史唯传折股名。

方略于今零落尽，深惭李汉善为甥。

当年曾结竹林盟，邑里争传月旦评。

意气直教周士贵，文章能使古人生。

一从岁有龙蛇厄，几度春闻鶗鴂声。

此日相思吊嵇阮，酒垆邻笛不胜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