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怀诗·其四·怀会嵇吟

昔年雪花大于手，披蓑横渡钱唐口。

夜船经过许掾宅，雪霁推蓬乱山出。

冲寒直上越王台，会稽山色东南开。

镒湖一曲匣明镜，芙容倒插青崔嵬。

十年曾梦窥禹穴，玉书金简为我发。

石城千丈干云霄，鱼面河精卫冕钺。

玄熊白狐司水符，赤圭如日碧圭月。

觉来望南镇，茫茫天一发。

欲渡石帆行，挂席拾海玥。

谢公游处千岩明，若邪溪女无限情。

蔷薇零落兰亭歇，荒葛枯查纵复横。

笼鹅道士今安往，黄庭雪芽日应长。

清猿不断百里啼，山阴道上空流赏。

乱馀兵甲满江东，水犀一散霸图空。

鲁连已蹈沧溟去，安期不谒隆准公。

越山苍苍越溪冷，冬青枝老埋金井。

云门山僧数寄书，寄我剡藤六尺馀。

何时重附子猷棹，一访戴逵旧隐居。

泛舟上梅根，落帆过秋浦。

澄江千里匹练长，两岸青山送柔橹。

空冥忽敛一片霞，须臾吐出九莲华。

终南女几尽无色，玉镜潭空摇碧沙。

东望蛾眉亭，五云生采石。

犹似当年宫锦袍，醉曳峰头扫秋色。

大江日夜空际流，李白祠前猿狖愁。

惟有含情万古月，长挂城东秋浦楼。

十年不到横江路，九子苍苍想如故。

芳洲已荒罗隐宅，杏花飞尽铜陵树。

壶中我自有九华，玉女窗明启朱户。

太平太守惜罢官，欲往寻之江水寒。

试借琴高双赤鲤，寄书牛渚上头看。

忆昔挥鞭出齐甸，岱首嵯峨马头见。

济阳超忽渺平原，凫绎龟蒙在葱茜。

我闻日观通天门，扶桑曙色谷吐吞。

神州九点青不了，一泓海影承杆盆。

道遇安期生，邀我朝上元。

苍虬赤螭为我御，乘风西去游昆仑。

挥手谢安期，广成空同何足论。

人生所喻贵适志，安能栖神导气服食随龟猿。

吾宁岩栖混鹿群，手弄玉检封中云。

为问五大夫，谁曾谒见七十有二君。

秦松苍苍带风雨，虎魄千年大于柱。

上产五芝烂绛霞，采以服之生绿羽。

自怜尘世几遭回，吴阊匹练精芒灰。

长谣梁父人己老，金蔬玉椹何处求蓬莱。

太山吟，吟正悲。

清流自环华不注，黄淮不锁无支祈。

中原战尘积十丈，秦碑汉碣俱倾欹。

何时父老见封禅，侧身东望长摧眉。

我梦游庐山，遂到东林寺。

飞泉夹道出虎溪，白莲花开围尺二。

过溪不复见，远公稽首文殊古师刹，琅玕绕阁青刺天。

振衣直上天池颠，参差五老揖我前。

脱我芰荷衣，熏以香炉五色烟。

伐我毛髓去㡳滞，呼噏元气生九咽。

石梁三白龙倒挂，万丈峭壁不敢眠。

奔雷卷雪曳风雨，濯我肺肝寒栩栩。

从此胸无一点尘，皎若秋空澄玉宇。

岷江九派东北流，荡尽人间千古愁。

襟期沃宕吐云物，吴楚蚁蛭来双眸。

欲寻谢公登眺处，石门划立苍藤糺。

下视鄱湖一悬窦，曾有蛟螭此中斗。

赤龙一去三百年，湓浦沧茫亦非旧。

山川如昔世代殊，安得灵药红颜肤。

愿与匡君同结庐，饥食柏实飧云腴。

十年凊梦落彭蠡，却忆瘦马行崎岖。

拂拭南窗雪色壁，写我青鞋斗笠负笈来移居。

南登五云岭，东望浙江潮。

浙潮三折，奔雷制电坤轴摇，西撼西陵回怒飙。

伍胥素车不可邀，钱王强弩沉沙没镞铁已消。

英雄既己矣，万松零落空前朝。

西南回瞩富春濑，山霭苍苍横积黛。

我曾西上谒桐君，采药溪头远相侍。

桐江屈曲天目来，绣岭锦峰送奇态。

少泛轻航白岳游，千里归舟浮叆叇。

毛裘短褐访故人，咄咄子陵竟安在。

严滩石子清可数，游鱼十十复五五。

钓台矗青天，石骨不见土。

照人毛发石潭寒，苔藓曾青浮翠羽。

子陵昔时避汉光，云台将相三十二士俱侯王。

独留峥嵘片石高万古，野猿沙鸟窥祠堂。

云溶溶兮如笠如帔，水澹澹兮鱼不食饵。

山鬼窈窕兮为谁媚，怀高人兮搴薜荔。

我本疏狂无俗情，性谐隐遁轻浮名。

廿年蔬食断渔钓，犹乐此中山水清。

何人南上富春渚，为寄相思报渔父。

定复来寻十九泉，试候客星犯牛女。

为访名山至，山游雨亦灵。

伏犀苔石怒，残鲙涧鱼腥。

野葛萦空井，寒花冻石瓶。

披图访遗迹，行箧有桑经。

频年甘作客，湖海任西东。

纵有垂天翼，高飞无积风。

气消蛮峤外，泪尽瘴烟中。

处处同芳草，王孙路不穷。

岁暮不乐无与娱，剡棹归红万木奴。

戴逵宅前已荒草，苦竹城下闻啼乌。

归米惝恍惨不愉，越酒浓醉倾千壶。

君不见买臣奉诏守会嵇，朝出采薪夕锦衣。

腰悬惨紫绶斗大，今乘高井昔井泥。

又不见四明狂客冠黄冠，乞得鉴湖千顷寒。

金龟随手脱酒肆，归弄海上虹蜺丸。

丈夫四七非少年，不能熊飞乃螾蟠。

何为刺促栖腐草，贵不乘驷隐不竿。

秋衾梦感游梁客，破囊古锦蒲塘碧。

沉吟一夜生早霜，芦花雁叫雄鸡白。

闲邪托静室，寂寥虚且真。逸想流岩阿，朦胧望幽人。

慨矣玄风济，皎皎离染纯。时无问道睡，行歌将何因。

灵溪无惊浪，四岳无埃尘。余将游其嵎，解驾辍飞轮。

芳泉代甘醴，山果兼时珍。修林畅轻迹，石宇庇微身。

崇虚习本照，损无归昔神。暧暧烦情故，零零冲气新。

近非域中客，远非世外臣。憺怕为无德，孤哉自有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