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野·其一

出仕因诗忤长官，布衣时节更孤寒。
长安得意春风裹，百岁都来一日欢。

破屋夜通月，霜气刀棱棱。
病骨不受寒，卒岁仍无缯。
残灯吐复翳，僵卧如冻蝇。
事业惭蒸沙，文章空镂冰。
已失国士意，颇为年少陵。
长歌独慷慨，坐候东方升。

朅来问讯病维摩，花满溪堂竹满坡。
发秃齿危俱老矣，人高诗苦柰穷何。
四山便是清凉国，一室可为安乐窝。
犹有忧时两行泪，临风挥洒湿藤萝。

吾於古人少所同，惟识韩家十八翁。
其辞浩大无崖岸，有似碧海吞浸秋晴空。
此老颇自负，把人常常看。
于时未尝有夸诧，只说东野口不乾。
我生最迟暮，不识东野身。
能得韩老低头拜，料得亦是无量文章人。
前日杜子长，借我孟子诗。
三日三夜读不倦，坐得脊折臀生胑。
旁人笑我苦若是，何为竟此故字纸。
童子请我愿去烧，此诗苦涩读不喜。
吾闻旁人笑，叹之殊不已。
又畏童子言，藏之不敢示。
奈何天下俱若然，吾与东野安得不泯焉。

昔年因读李白杜甫诗，长恨二人不相从。
吾与东野生并世，如何复蹑二子踪。
东野不得官，白首夸龙钟。
韩子稍奸黠，自惭青蒿倚长松。
低头拜东野，原得终始如駏蛩。
东野不回头，有如寸筳撞巨钟。
吾愿身为云，东野变为龙。
四方上下逐东野，虽有离别无由逢？

兰无香气鹤无声，哭尽秋天月不明。
自从东野先生死，侧近云山得散行。

酸寒孟夫子，苦爱老叉诗。生涩有百篇，谓是琼瑶辞。
百篇非所长，忧来豁穷悲。唯有刚肠铁，百炼不柔亏。
退之何可骂，东野何可欺。文王已云没，谁顾好爵縻。
生死守一丘，宁计饱与饥。万事付杯酒，从人笑狂痴。

寒衣草木皮，饥饭葵藿根。不为孟夫子，岂识市井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