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十八滩

补天乘块截江流，今古惊涛咽暮秋。万石棱棱争出水，千崖叠叠曲行舟。

猿啼频下孤臣泪，日落重增旅客愁。惶恐滩头征雁断，几人回首望神州。

沙堰船难进，前滩浪复高。

客心殊已倦，舟子亦云劳。

阴碛走万马，冲风度一毛。

往来不及瞬，慎勿弄轻篙。

白浪滩滩跳雪珠，青山片片翠萦纡。杜鹃啼得花如血，正是行人在半涂。

陆路崎岖不易行，波流湍激倍心惊。

世途倾险都如此，那得停桡舟不横。

行行十八滩，一滩度一劫。劫尽逢水源，平澜见明月。

踏月逾庾关，于兹是小歇。人世多滟滪，寻常互倾灭。

我身在风涛，阅月百圆缺。此事难重陈，重陈五情热。

暝色千帆雨，涛声万壑滩。

急流怜勇退，砥柱感回澜。

出峡龙疑斗，恁嵎虎欲餐。

畏途堪自保，独酌送惊湍。

飞盖晓征擎露重，弊裘秋绽怯风寒。

行行曝背三竿日，窅窅关心十八盘。

马上有诗聊拨闷，担头无酒不成欢。

茫然不辨东西路，满目江山宇宙宽。

滩以惶恐称，讹传黄公号。

昔年曾开凿，平治功已效。

千金赀弃捐，万夫声叫噪。

遗爱人是思，厚德天所报。

深渊宅蛟蜃，怪石蹲虎豹。

走浪风若飓，激波雨如雹。

坏舟葬鱼腹，哀溺有谁吊。

至今无此患，赖公力能导。

民货迁有无，国赋通运漕。

往来绝阻艰，利涉恁嬉笑。

青青欢喜山，行人且停棹。

至兹心始夷，泠然发清啸。

奇情因险见，山水亦人然。

山水适相遇，此地得其偏。

水性柔而滑，山亦静而专。

相触为波涛，终古此熬煎。

怒气横中流，贲育不敢前。

造物多不平，险乃归山川。

轴翻江倒流，一鏬走青天。

奇态纷百出，意匠若为传。

山水遇奇人，幽灵始一宣。

石棱生万状，激水逆舟寒。

不出千寻岭，那知十八滩。

吾心殊弗险，世路未应难。

瓠叶歌来者，秋风隔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