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挽联

一棺海外归来，何面目见江东父老；

半世天南容我，枉心肠注砚北虫鱼。

平生所好，在载酒看花，负我阿卿惟此事；

身后所余，仅嗣孤痴女，算来王氏更无人。

电光石火小功名，十载临民，颇异风尘俗吏；

鳌背鲲身大游览，半屏杀贼，居然戎马书生。

半生豪气销杯酒；垂老愁怀托砚田。

平生尽为谁忙，代夫子辛劳，敢言人己？

家法原非我设，把祖宗懿训，敬告儿孙。

诗礼忆趋庭，深恩颇效三年报；

音容归地下，痛念应教五内崩。

椿凋地下悲风木；桂绕堂前忆义方。

入山取椑随，为待终焉翁。翁年八十一，三万化日中。

即尽亦已足，无复芥心胸。昨闭烟霞关，悭不与人同。

今归天堂土，骨肉等蒿蓬。毁誉满天下，同时并成空。

但恨在生时，所志末由从。为子未尽孝，为臣未尽忠。

致君本无术，为民没成功。毁方愧瓦合，直行悲途穷。

今则誓长往，聚散大化工。天道尚去来，人理有始终。

何哉失声哭，虑师迷去踪。贤者或筑室，送客各西东。

肠付饥乌肉付泥，勿为厉鬼闹东鞮。寒冰热铁家常饭，马腹驴胎尔稳栖。

心大不须皈净土，骨残倖免梦中闺。纤毫锐气销难尽，祇恐长天化作霓。

世界三千任所之，林林何处不生悲。一枝竹杖知难带，万顷愁云依悲随。

定上鼎湖新鬼泣，旋归庾岭小儿嬉。多年已是冰霜惯，莫畏寒边苦欲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