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哉行（戊戌政变吾乡刘光第杨锐遇害感愤而作）

冻雪压桥桥忽摧，野火烧村村已灰。

云凭凭兮日色薄，悲声撼树如惊雷。

座客闻之皆股栗，道旁观者长叹息。

黄沙动地愁吾人，何况载途莽荆棘。

荆棘中有鸱与枭，疾眸如电嘴如刀。

瞥干云衢得风力，飞啄众鸟歼其曹。

新燕曾识主，何辜罹毒苦。

亦有识时鸡，瑟缩不敢啼。

稍喜能言秦吉了，窜伏深林率幽草。

一自投荒去己遥，犹恨盘秋苦不早。

我谓鸱枭兮胡不仁，恣食肠肉贪且嗔。

古云邯郸之鸠得免死，蓬莱有雀知报恩，尔独胡为伤同群。

重为告日鸱兮枭，尔且安栖毋残刻，王孙挟弹伺尔侧。

直须扑杀焚其窠，莫使杜鹃夜啼血。

仙人休吹紫鸾笙，听我一曲匡山行。

青莲居士读书处，至今石室丹霞明。

龙泉西南百馀里，四面峥嵘翠峰起。

先生结庵当画图，正与匡山景相似。

屋前屋后皆种松，坐看百尺苍精龙。

苔皮深含霜雪古，铁干返走风云从。

一亭下浸苍波冷，缥缈烟云成万顷。

中有神鱼长比人，翠鬐翻动玻瓈影。

一亭上与浮云齐，赤阑干外青天低。

分明投壶笑玉女，彷佛出海闻金鸡。

东南一亭隐林樾，地位清高隔炎热。

人间赤日如火流，疏簟琅玕自苍雪。

最其秀者环中庭，周遭万朵芙蓉青。

朝来爽气落我袂，萝风吹日天冥冥。

鹤怨猿啼归未得，绣衣今作青云客。

故山四首五情摇，归梦时时到寒碧。

自古山林钟鼎同，先生况有前贤风。

少待功成拂衣去，入门依旧山花红。

烽火连天黑，旌旗照地红。

秋风破茅屋，愁杀杜陵翁。

春来懒上最高城，一望令人百感生。

山岳无如今日碎，河流不似旧时清。

青年士子多投笔，白首乡民屡避兵。

休向东风歌此曲，野花啼鸟亦伤情。

江海相违二十年，今晨相见一欣然。

已同葛亮吟梁父，况有侯芭识太玄。

深谷鸟啼云似水，远林花落雨如烟。

酒酣不省他乡客，尚忆西湖小画船。

信是春多雨，村村水接连。

荷蓑黄犊外，倚杖白鸥前。

既足供诗句，何须乞酒钱。

古人应念此，动即赋归田。

少隐乌皮几，群书且罢看。

客怀灯下集，春事雨中残。

湖柳藏歌棹，山花拂马鞍。

如今归未得，道路正艰难。

春行乐有馀，况有酒尊俱。

绿树双啼鸟，青山独蹇驴。

他乡真自得，故里近何如。

赖有能诗友，清谈数起予。

天下几人能写真，胡生年妙艺绝伦。

自云惯识卿与相，炳炳生面图麒麟。

青鞋布袜春雨馀，朅来访我南湖滨。

手中银管握造化，与予拂拭霜藤新。

我生本有山水癖，形容潇洒无纤尘。

头戴小小乌角巾，白衣宽博稳称身。

松斋棐几坐清昼，意匠经营多苦辛。

是时宾客如堵墙，眼看胡生下笔亲。

斯须置我雪色壁，望之宛若神仙人。

我儿见之亦大笑，阿爷胡为能出神。

或言士者国之宝，衮衮皆充观国宾。

先生才学世所重，曷不秉笏朝丹宸。

我生出处无不可，白鸥万里谁能驯。

不作宁戚悲饭牛，不作买臣行负薪。

今年年才四十六，居然抱道安吾贫。

得君能谈帝王略，避世或与渔樵邻。

南游天台北恒岳，东登日观西峨岷。

乾坤随处着杖履，此地相逢难具陈。

山中亦有似拳蕨，江上亦有如丝莼。

江风萧萧日月白，与尔长歌歌隐沦。

胡生胡生且停手，玉壶共醉松花春。

写真何如嗜经史，五车力学须昏晨。

他年生为席上珍，勿云江汉之垂纶。

玉楼仙人魂不死，帝遣乘龙下箕尾。

黄金锁甲翡翠旗，前驱蛇神后牛鬼。

剑光照空天自立，珠玑迸泪鲛人泣。

银河夜漏流银汁，织女秋寒锦机湿。

女娲鍊成栗色云，青天补作玻璃痕。

云妃大笑电光发，金鸡叫醒扶桑暾。

妖星忽堕珊瑚枕，髑髅作杯劝君饮。

瑶池桃花千岁红，染得春风古囊锦。

吕仙两鬓黑如鸦，惯随鹤侣餐胡麻。

金鹅入鼎煆仙骨，昆崙顶上牵河车。

下听群蛙闹箫鼓，玉殿琼楼隔风雨。

十二门高花满烟，夜半秦王独骑虎。